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 (包益民)

　　前言

　　所有的聪明人都曾经愚蠢过……

　　今天，2010年7月10日，周六，上午10点，我正在台北做一个关于"如何让消费者买你的产品"的讲座。这个讲座其实安排在一个月以前，但是后来取消 了，因为当天我迟到了，而且打电话也找不到我。讲座结束之后，一位观众走到我面前，给了我几句赞扬，这是我做公众演讲多年来听到的最热烈的赞扬。

　　观众马小姐感谢我做了这次讲座。她说，四年前，她曾参加过我在大学里面做的一次讲座。当时，她对于我对这个世界的观点感到失望。她觉得我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每一位前来参加讲座的观众训话。一个月前，她知道我在台北有讲座，就又来参加了，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蛋。但是，那天我没有出现。(说实话，我几乎从来没有过在做讲座的时候爽约。) 于是，今天，她第三次前来参加。讲座结束之后，马小姐对我说，我比以前谦虚成熟多了，绝大部分成功的人都是非常谦虚的，她非常欣慰看到我不再那么倨傲自大。

　　我今年44岁了，我感觉到自己发生了许多变化。我更加喜欢阅读关于趋势、管理、社会学、经济学、投资和艺术的书籍。我瘦了10公斤，以至于衣服的尺码 从XL变成了M。我经历了一次严重的中年危机，现在正处于隧道的出口，看到了耀眼的阳光。未来，我有很多生意上振奋人心的计划。我相信，未来10年将是我事业上、整个人生中，最为浓墨重彩的10年。10年后将这些激动人心的冒险写成书籍，会更具可读性。

　　这本书是我7年前写的，这么多年以后再拿出来看，我着实感到很多地方的语气和观点不免幼稚自大。不过，这就是年轻的标志。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那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调调，同时，我真心希望我自己这段不同寻常的读书和工作的经历，能够对你们有所帮助。这本书记录了我生命中邂逅的很多智者的故事，他们的智慧和传奇是值得分享的。

　　我由衷的感激命运给了我无数次转机。放弃成见，马小姐三次参加我的讲座，并真诚坦率地告诉我她对于我的看法。今天的我意识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是那么勇敢而又愚蠢。我如此幸运地被所有人宽容谅解。让我们感谢所有在我们年轻时，对于我们的幼稚愚蠢，给予无限宽容的人。因为愚蠢及宽容，也是成长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挣扎与游泳池理论（1）

　　“人生就像一个大游泳池，

　　即使你不会游泳，也应该勇敢的跳进去。”

　　有时候，我不禁在想，如果当年我没去巴拿马，而是留在台湾念初中和高中，幸运的话，继续念大学……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常常，想到这里，我不由对父亲充满了感激之情。不仅是因为他带我远离了那个会让我遭受失败的台湾教育环境，更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宝贵的独立、不受打扰的空间。

　　父亲是资深 “外交”人员，也是个谨身自持的好人。而更难得的是，以他的个性，却能容忍我的胡闹和不守规矩，让我有自己的空间。到了巴拿马，他在第一天上学就把我放到学校门口，让不熟悉英文的我自己去闯，自己去找教室，去问该知道的事情。

　　独立的空间和意志，对我的性格和发展有很大的影响，但其中过程也不乏辛苦挣扎。

　　在新学校开始上课一周后，我虽然脱口说出“Tomorrow”而迈出了说英语的第一步，但这并未使我从此步上学习的坦途。袒懂的英文依然袒懂，上课时看着同学有问有答、乐在其中的样子，我却多半时候是鸭子听雷。

　　因为英文不好，上课都袒懂，与英文相关科目的成绩几乎是一塌糊涂。例如历史课，老师通常规定家庭作业是预先阅读两章教科书内容，而我回到家后，即使抱字典翻一晚上，也不见得能读完一页。

　　我并不是一个有毅力的好学生，也没有语文天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能说流利的英文和西班牙文。事实上，我是在巴拿马上学三年后，有一天回到家，忽然发觉自己居然是用英文在思考问题后，英文才流利起来。

　　和英文相关的科目难有好表现，还好我的数学成绩不错。靠着在来巴拿马 之前打下的数学基础，我才能以100分的数学成绩，将所有科目的平均分数拉到60分，勉强过关。

　　除了学习上的困难外，我在交友方面也没有太大突破。学校的东方人只有四五位，其中虽有一位曾姓“领事”的公子，但我们并没交往。我一直到了16岁后，才交了几个好朋友。

　　青少年容易以貌取人，而我在外表上不吸引人，说起英语也不流利，更是处于弱势。中南美洲的人成熟得早，同学中性感美丽的帅哥和美女一大票。和长得像瑞奇·马丁的男同学相比，我觉得自己根本就像不体面的中国餐馆小伙计。

　　有一段时间，写信成了我唯一的出口。我开始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写信，写给小学和中学的同学、外婆、阿姨……每到圣诞节，寄出的圣诞卡就有52封。这些时候，我才觉得，那个旧的世界并没有遗忘我。然后，我也开始打网球。在试过许多不同的运动项目后，我发觉网球很适合我，它是个人表现的运动，不需要讲英文和队友沟通，也不会有人来决定谁该玩、谁不该玩，只要上场，打败对手，你就赢了。很公平，很简单。我喜欢这样的游戏规则，把力气花在该花的地方，不要为其它难以控制的人为因素伤脑筋。认定了目标，我全力以赴。

　　我练球的网球场有夜间照明设备，只要一按钮就能维持一小时的光明。我常常从晚上八点开始练球，一直打到凌晨两点才筋疲力尽地回家。打网球占了我七成的课后时间，生活单纯而规律，没有酒精。我的网球技术进步神速，很快就打进了校队，并且在接下来的三四年当中，我一直是网球校队的第二把手。

　　挣扎与游泳池理论（2）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件东西后，对它投注全部的心力。说实话，我享受这种为了喜欢的事情全力以赴的感觉，即使沉溺其中，我也愿意。

　　在这段时间中，我也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象。

　　其中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幻象，就像置身于漫画《小拳王》中拳击场上的场景，只是我不是小拳王，而是被打击的对象。我遭受到猛烈的攻击，拳如雨下，拳拳到肉，而我，却像被下了咒一样，连手都举不起来，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每一拳飞出的汗水和血水，洒满了拳击台和周围的空气。而且，我一被打倒，马上就自动站起来，再被打倒，再站起来，打倒、站起……直到对手打累了，主动停下来，而这时我已经血肉模糊，再也站不起来。

　　这个幻象常使我想起在小学想玩躲避球时，从来没被选中，但是每堂课下依然去排队等椿选的经验。即使我很难过没被选上，但我绝不因难过而自我放弃，反而从难过和愤怒之中寻找重新再站起来的力量，就像漫画中的“绿巨人”浩克一样，因愤怒而产生力量。

　　即使被打到头破血流、倒地不起，我还是会试着用全身的力气，努力站起来，再试一次。

　　我相信，我在巴拿马所遭遇到的一些困难，父亲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故意忽视不见，而是他太了解自己儿子的德性，知道得耐住性子，沉住气在旁边观察一阵子，让我自己去闯、去尝试，反而是对我最好的教育方式。而且，他相信我的个性和能力。

　　如果真的怕麻烦，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岂不更省事？

　　其实，人生就像一个大游泳池，每个人都应该勇于跳进游泳池，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如果你本来就会游泳，当然很好。即使你不会，所要面对的也不过是两个结局之一。

　　一个结局，通常也是常见的情况，就是你很快就学会了游泳，可以在池中自由来去，寻找自己追求的东西。另一个结局就是你无法很快学会游泳，就难免会遭到灭顶之灾。

　　而老实说，如果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无法发挥潜能，迅速学会让自己活下去的技巧，那么这个人未来能对国家、社会作出多少贡献，也可想而知。这时，他的灭顶，反而可能是对群体有益的事情。因为，至少那些不会游泳的后来者，可以借着踩在他身上，而多

　　了一线活命的机会。

　　这就是现实人生—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努力去追求。最好的人才能存活，并且享受生命带来的成功和荣耀。至于输家，去化做护花的泥土吧！

　　看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的父亲很早就在我身上实验了“游泳池理论”。他站在游泳池边，看着不会游泳的独子跃进水里发挥潜力，快速学会存活的本领及杰出的技巧，并且领先所有的竞争者，成功地率先抵达对岸。

　　他大概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块什么料……

　　用“消去法”找出自己的方向

　　“我把自己不喜欢做的删除掉，剩下的也许就是适合我的。”

　　我的美国生涯，是从休斯顿开始的。选择从休斯顿开始，在其象征意义上，冥冥中竟和我的生命际遇有若干巧合之处—都是从低点开始。

　　休斯顿位于美国南方大州得克萨斯州的东部，是美国石油重要产地、太空科技重镇，也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南方大港。从地图上看，休斯顿也是美国位置最偏南方的几个大城市之一。

　　我从小在生活上即饱受挫折。当然，我在物质上并不匮乏，只是在精神上非常空虚、寂寞。父母长年不在身边，外公、外婆虽然疼我，但也无法常常陪伴我。在上小学时，我从来就不是个受欢迎的小孩，从来没做过什么让老师、同学喜爱或赞赏的事情；而且，我带点孤僻的性格，也让我不愿意去讨好别人。

　　常常被不知名的原因排挤在外的我，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其实极度需茵人的认同及肯定。我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我一次又一次被打到谷底。

　　好不容易升上中学，我慢慢地从谷底往上爬，有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还曾经短时间担任了纪律组长，自我的认同和安全感都得到一些满足后，我就去了巴拿马。

　　和中学时的情况相比，巴拿马的生活更像是掉到谷底，语言不通、没朋友、没零用钱、想家想台湾、成绩一团糟……终于，情况逐渐获得改善，甚至让我有“乐不思台”的感觉时，我又得往另一个大游泳池跳下去，并且得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游泳求生的技巧。

　　其实，一开始休斯顿给我的感觉并不坏。

　　决定去休斯顿是因为父亲一位朋友的儿子在休斯顿大学念书。衡量我的成绩，父亲知道我无法申请进入美国一流的大学就读，这种情况下，能到休斯顿大学念书已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有些舍不得巴拿马安逸的生活，但我也清楚，我不可能在此安家立业。收拾起行囊，简单地向朋友道别，我就飞到了休斯顿。这也是我第一次到美国。

　　一下飞机，父亲朋友的儿子来接机，并且带我去一家名叫“南北合”的中式餐厅吃晚饭，还帮我安顿下来。

　　休斯顿的华人比巴拿马多很多，看到中式餐馆中来来去去的华人，我不由兴起一种既亲切又兴奋的感觉。离开台湾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那么多华人了。对于休斯顿的新生活，我充满了期待。

　　我不得不承认，经历过父亲在巴拿马施予的独立训练后，对于未知的新生活，我并不畏惧。我的英语能力加强了，沟通无碍，而且，更重要的，我的荷包满满，身上揣了4万美元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是我第一次手上有这么大一笔钱。

　　父亲将钱交给我时，没有长篇大论的训示，只是告诉我，他是一个小公务员，这笔钱是他一生的积蓄，是准备供我念大学用的，要我自己好好节省使用。在20年前，对一般台湾的家庭来说，4万美元可算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高兴归高兴，但真正面临决定要念什么时，却遇到了困难。在还没进休斯顿大学前，我原来觉得自己也许能够做MTV的导演。为什么会这么想？其实一点儿根据都没有，只是那时MTV 正在流行，这些音乐短片既酷又炫，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电影的情景。我想，当导演应该是个有趣、有钱，而又有意义的工作，就当个导演吧！

　　而来接机的大哥哥，他的主修科目是“建直，也让我有了一个“当建筑师”的梦想。当建筑师也不错啊！有很好的社会地位，收入应该也很棒。我看到电视、电影和杂志上的建筑师，个个风度翩翩、品味不俗，成天周旋于上流社会。而且，自己盖的一栋栋建筑物竖立在地平线上，也颇能满足我自恋的个性。

　　心里一意打着如意算盘，而全不管自己有什么条件，这可能是全天下青少年都会犯的毛病吧？我不愿说它是个“错误”，因为这种事情没什么对错可言，眼高手低也许是个毛病，但不会比没有目标更严重，只是，你得认清自己是块什么料。

　　是该做MTV导演？建筑师？还是律师？会计师？工程师？我在一大堆的主修科目中昏了头，企图找出自己未来可能有兴趣，而且能宏图大展的方向。还好我对于需要耐力的学术性及研究工作并没有太大兴趣，否则可能头更昏了。

　　其实，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及“我能做什么”。打网球？没错，我喜欢，一天练8小时也愿意，但能够以此为终生职业并且出人头地吗？我想，以我的身材及身手，机会微乎其微。

　　在不了解前两项前提的情况下，盲目地从各科目中百中选一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倒不如采取“消去法”，就自己所知的自我限制及条件，将条件不合、没有兴趣或大器难成等明显我不会选择的主修项目先行砍掉，再看看剩下哪些是适合自己的主修项目。

　　以MTV导演和建筑师这两项我一度心属的专业来说，我爱听音乐，但只是一般的爱好者，并没有去特别钻研，而导演这样的工作也全是来自幻想。建筑师看起来是很棒的工作，但大哥哥告诉我，当建筑师不如我所想的轻松，一名称职的建筑师要精通数学、物理、材料、营建、法律……各方面的学问，还要有艺术天分和社交手腕，否则，谁会放心将耗资巨大的建筑计划交给你？既要算力学，还要与人周旋，我想我可能无法胜任……

　　如果我无法应付好这些事情，没有信心能在此专业领域有所发挥，一个明显的事实即是：我不适合它们。

　　用这样的方法，不断消去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能力不足的选择后，面前只剩下一个选择—设计这个主修科目。

　　设计？看来似乎很浪漫，也很简单，一个脑袋就可以搞定，应该也不用和人打交道，好像蛮适合我的。

　　到处 TRY 一下（1）

　　“在年轻时不要给自己太多限制，

　　不断地去尝试，才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英国着名诗人及剧作家王尔德有一句话：“人生有两种痛苦，一种是你得不到，一种是你得到了。”年轻时看到这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年近不惑，却能细细咀嚼其中一语道尽人生得失无奈的心情。

　　得不到的痛苦，几乎大家都能够了解而心领神会，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随便谁都可以举出一大堆──出世时含在嘴里的金汤匙、师长的赞美及重视、同辈的信发心仪对象的青睐、错过的升迁好机会，最近一连几次丢掉了能中数亿元台币的大乐透机会……

　　但是，“得到”的痛苦就比较复杂了，颇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味道。例如，得到一个人人称羡的好职位，却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不适任；追到一位不输林志玲的女朋友，结果发觉自己其实喜欢内在美；中了大乐透，才发觉身旁的人全把你当做 ATM ……当然，还有自以为找到生命的终极意义及理想，真正进去了，却发觉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此时，进不得，退不得，上不得，下不得，只剩自己一个人卡在中间痛苦。

　　我看过许多成功的人，在功成名就赚大钱后却依然闷闷不乐，怀疑自己没有走上真正想要走的道路。他们年轻时急着想要找出“正确”的人生方向，到了无法回头时，才开始追悔没给自己多一点机会，探索自己的真心所爱。

　　因此，如果有机会，我都会劝告青年朋友，在年轻时不要给自己太多限制，到处去 TRY 一下，不断去测试自己，才知道自己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自己喜欢、有兴趣的事情，当然可以多去试试；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不妨去试一下。也许，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毫无乐趣；也许，这件事情做完后，你知道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再做同样的事情。利用“消去法”，至少能让自己未来发展方向的范围更明确、更清常

　　这些测试及探索很花时间，尤其多才多艺、兴趣广泛的人，要搞清楚自己的终极目标要花更多时间。因此，30岁以前能够找到自己终生的职业及兴趣，已是万幸。

　　而我自己也感到很幸运，由于我的无知、有限的才能及父亲的放任，我能在比较没有压力及负担的情况下，去探测自己真正喜爱的领域。我算是很早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并且认定为终生学习的领域。

　　但在进休斯顿大学前，记忆中实在找不出自己和设计产生过怎样的关联，也无法明确了解所谓的设计或平面设计为何？自己是不是有设计的天分？不过，我却自然而然地对设计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一般人认为设计师都能画上几笔，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手绘功力并非一流。记得小时候，我一度沉迷于日本漫画，并且努力模仿漫画上的角色造型、线条，画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因而获得长辈和同学的夸奖，连我自己都萌生了当漫画家的梦想。但这份信心却在看到邻居大哥哥的漫画手稿后迅速破灭，他的作品精彩细腻、栩栩如生，我想我永远赶不上这位大哥哥，不如干脆放弃。

　　在巴拿马念中学时，我们偶尔也有艺术、工艺劳作之类的课程，就是一些涂涂抹抹、剪剪贴贴的作业，我发觉，自己还蛮喜欢这些事情。

　　我虽然无法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但将明显不喜欢或不适合发展的选择滤掉后，得到了设计这个目标。对于山羊座的我来说，有一个明显的目标是一件好事，过去生活缺乏目标，每天无所事事，现在我终于有一个可以对准、前进的目标，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到处 TRY 一下（2）

　　有了星辰般的目标当然很好，但也不能忽略脚底下的路况。当我申请进入休斯顿大学就读时，才发觉我的成绩尚不足以进入主要的中央校区（CENTRAL CAMPUS），必须先从位于市区的下城校区（DOWNTOWN CAMPUS）开始。

　　休斯顿大学的下城校区就像一栋办公楼，麻烦的是位于处处涂鸦、犯罪猖獗的环境中，常常走在路上都得提心吊胆、提高警觉。虽然情况不尽令人满意，但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我好像也替自己注入了一股新力量，并不介意要从低点开始。

　　除了在大学修课，我还到附近一个很小的社区学院去选修了一门“时尚与艺术设计”课。这门课将我往设计的学习领域更推进一大步，我从来没有在课堂中有如此大的成就感，也从未对一门课如此兴趣盎然，动力十足。

　　我专心上课，认真学习。老师所交代的每一个作业，我都花了许多时间去做。并且，我变得好胜心很强，刻意花了额外的心力要做出让人惊艳的成绩，而且，我也确实做到了。例如，老师规定要以“叶子”为素材来设计商品时，我绞尽脑汁，做出二十多种设计，包括以树叶为素材的名片、贺卡、有叶子图案的服饰等。当我拿出作业时，别出心裁的成品马上赢得老师和同学毫不吝惜的赞美及钦羡的眼光，让我有飘飘然的成就感。

　　等了多少年，我总算能够证明自己具有某种才能了，证明自己还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注重鼓励、推行猾和独立思考的美国教育制度，对我帮助很大。每当你做出独树一帜的巧思设计后，老师欣赏你，同学喜欢你，这让你会想更进一步做出更特别的设计！

　　我让老师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期末报告的作品。老师要求我们画一张服装设计图。我花了一整天，画了一张设计图，我知道，这样交出去就已经可以拿到好成绩了，但是，看来看去，我总觉得自己还能多做一点。

　　我想了又想，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用纸设计成可以竖起来的领子及立体的袖子，如此一来设计图的视野改变了，原来是平面的设计图一下成为3Ｄ的立体设计图。而且，这个设计看起来的整体感觉变得更好了。此作品不但得到老师的赏识，也让我对设计的兴趣更跨进了一步。

　　我发觉，自己爱美，而对作品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的个性，在一次次的练习中也渐渐显现出来。慢慢的，我逐渐产生一种“要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我开始注重将“创意”放在我的设计里。

　　踏进设计学习领域的经验，更证实了我后来的想法—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尽量到处去多碰一下，也许其中就有一件事情是你真正想要的，碰对头了，它就是你一辈子的事业。

　　我想，我碰到了我想碰到的事情。即使让我重新再选一次，我也会选择设计作为我的终生志愿。而且，我相信，这次我会做得更好一点。

　　眼睛被蒙上后

　　“摄影或是人生都要用感情去体会，

　　因为眼睛不会帮助你看的更清常”

　　我们一行人，脸上蒙着毛巾，手扶着前一个人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在校园中。已经在黑暗中走了两个多小时，我觉得头很晕，虽然是自己走过千百次的校园，但我却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队伍忽然停下来，有个威严的声音说：“现在停下来，照一张照片！”我拿起手上的相机，随便选了个角度，“嚓”地按了一下快门。照的是什么？会照到什么？方向是哪里？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我根本看不见。

　　我想，一定有很多人驻足观赏我们这支怪模怪样的队伍，还好，眼前一片黑，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想，APRIL RAPIER 老师还真能搞怪！

　　在下城校区待了一年后，第二年我就进入中央校区就读。虽然在中央校区各学院中，艺术及设计学院（ART AND DESIGN COLLEGE）又小又破，比不上其他的学院来得整齐宏伟，但我还是觉得很满意、很高兴。

　　大学一年级学习的大多是一般课程，除了在社区学院选修的时尚设计课程之外，我并没有真正上到什么设计的课。在这段时间中，我不时对我的未来产生惶恐，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是不是走上了正确的路？而上了二年级，有机会能接受更多的设计课程，我充满期待。

　　我高兴的另一个原因是，巴拿马的老友阿强也来休斯顿了。他来念休斯顿大学，当然和我有关。本来形单影只的我，一下子又有了伴，而且是曾经一起荒唐过的阿强。在这段时间中，我还交了个越裔女朋友。

　　休斯顿的日子好像越过越好了，身旁有好朋友和女朋友为伴，爸爸给的钱更是让我经济无虞。我用爸爸给的钱，租了公寓，买了一部车，甚至还学时髦穿了耳洞，戴上耳环。除了上课的时间外，每天就是混来混去，日子过得相当颓废。

　　我对于新的课程充满期望，事情果然也没有令我失望，而APRIL老师就是不让我失望的原因之一。刚上APRIL老师的课，我就在想：“这么有灵性的人，怎么会待在这个小地方？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教书？”APRIL老师教授的科目是摄影，但她却连“人生”一并教给我们。

　　APRIL所采取的一个特殊教学方法，更是令我们感到震撼，彻底地改变了我看待事物的方式。

　　这个教学方法叫做“以心摄影”，课程是从下午一点开始，为时一个下午的摄影计划。所有学生都带了用来蒙住眼睛的毛巾。在两位助教的协助下，学生们蒙上眼睛后，在原地转好几个圈，等大家转得晕头转向后，再由助教领着这一队临时客串的盲人逛校园一圈。

　　眼睛被蒙上后，本来自以为熟悉的环境完全变了样子，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我们一行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在狭小的校园内行进时，助教不时下达口令：“好！现在停下来，在这里拍一张照。”大家也不管方向、焦距、快门、光圈……反正乱按一通。两三小时后，盲人逛花园摄影留念的活动才告一段落，所有的人被带回出发的地点。

　　活动结束后，花45分钟时间，我们快速地将刚才乱照一通的相片洗出来。照片洗出来后，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

　　大家多半笑得东倒西歪，因为洗出来的照片常是一片乱七八糟，有的甚至将镜头对着天空或地下的草皮，因为看不见，无法调整焦距和光圈，清晰程度和取景的角度也都是模模糊糊、歪歪斜斜一团糟。

　　在大家忙着相互取笑时，APRIL老师下达了最重要的功课：“现在，马上去找到照片上的地方，用同样的角度，再好好地照上一张照片。”

　　此时，已经下午四五点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问题是，如何找到我们停下来拍照的地方？由于是蒙着眼取的景，照片呈现的景色脱离了平常摄影的习惯，也不像我们平常眼中习惯看到的校园，要依照片找到原来摄影的地点，还真有点“盲人摸象”的感觉。

　　在寻找原来摄影地点的过程中，我深深体会到，原来一个你每天要经过许多次的校园，你自以为什么角落都去过了，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但其实你真的用心去体会过这个地方吗？如果没有，平常我们拿着相机到处拍，也不过就是和一般观光客一样，符合了中国人常用的一句歇后语：“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有了这样的体会，平常熟悉而漫不经心的校园，这时看来好像有了一层新的风貌。我用心体会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却又觉得好像更贴近了眼前的景物。设法一一找到曾经驻足的地点，用心地拍了照，从心里生出来一种崭新的感觉。

　　当我们将作业交给APRIL老师时，她将我们两次拍的照片都展示出来，即使我们只是摄影的入门汉，也可以轻易地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摄影，不是要用眼睛去拍”，她指着我们其实根本没有用眼睛拍的作品。我们都笑起来，我们知道她的意思，像观光客一样单单用眼睛去拍照片，其实和蒙住了眼睛拍照片差不多。

　　她指着我们第二次的摄影作品说：“要用感情去拍！因为，眼睛不会帮助你，感情才会帮助你！”课堂上一片静默，大家默默地点着头，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我忽然有一种感动，一种眼睛被打开了的感觉。

　　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1）

　　“如果你真的有天分，一定会被发掘的。”

　　一个人一生中，总是会碰到几个扭转他命运或观念的重要人物。我很幸运，在我心存疑惑，想要有所作为时，总是能碰上指引我、给我方向、并带来鼓励的心灵导师。

　　我真的不敢想象，若没有了他们的指引，我会走到怎样不同的道路上。

　　更幸运的是，在我刚踏入高等教育的门槛，在休斯顿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大学里，我先遇到APRIL老师，然后再碰到 WALTER先生。

　　除了以“盲人逛校园”的方式传授“用心摄影”的理念外，APRIL延续她一贯的理念及风格，要我们制作的学期作业也很有趣 —她要我们去找一个有趣的人当对象，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拍他或她的照片，以观察随着摄影者对于被摄对象感情的投入而呈现的不同风味。最后集结所有不同时期拍的照片，在学期末做成一本照片书，观察拍摄者感情投入后对作品的影响。

　　但她也规定，不能拿老人和小孩当做摄影对象，这两类对象太好表现了。我决定选**作为拍摄对象，APRIL也同意了我的决定。我信心满满，没料到前面的道路荆棘重重。

　　首先，如何去找到一个愿意让我拍摄的**就是一大难题。我对这方面的门路也不清楚，好不容易在街头找到了一名**，在我好说歹说、语带恳求的情况下，伺不太情愿地答应让我拍照。

　　我在一个厕所进行拍摄工作。即使是在凛冽的晚上，厕所的骚臭味还是令人难以忍受，而被摄者不乐意合作的态度，加上唯恐招来警察临检的不安心情，也使这个看似简单的学校作业变得压力奇大。

　　到了第二次要再拍摄这位**时，她更不愿意了。好说歹说也没用，我花了一点钱才让她勉强同意让我再拍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有把握第三次还能说服她。我决定换题目，向 APRIL老师说明后，她终于同意让我换题目，并且特别宽容我以物代替人为拍摄对象。

　　也许，从小到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孤独中度过，我对于人总是有一种疏离感。自己无法当建筑师，也是因为想到建筑师要常和人打交道，就让我望之却步。相反，静静地坐在一旁，不用理人的平面设计师好像比较适合我。这次的学校作业，只是再一次证明了我不善与人交往的个性。

　　我选中的是离我住处不远的一个被官方封起来的废墟。本来，我就对这个远观和中国四合院颇为类似的废弃房舍充满了好奇，借此机会，进行个小小的探险也不错。

　　我先从外观拍照，一栋位于城郊的废弃房舍，门上贴着法院的封条，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废墟的故事是什么？这个目标充满了神秘感，挑动了我的好奇心。

　　终于，挑了一天，我找阿强做帮手，将门撬开，闯了进去。我们大吃一惊，情形太诡异了，我们像是不小心误闯了时光隧道中的某一个场景。

　　这里本来应该是一个餐厅，现在却处处是蜘蛛丝。虽然是白天，但阳光被窗户上的木板挡住，室内一片黑暗。在我们两支手电筒的光柱下，白色的灰尘如雪花般地缓缓飘下，落在装饰华丽的圣诞树上，落在狼藉的杯盘上，堆在铺着餐巾的餐桌上，堆在依然华丽的室内装潢上……光柱再扫过去，吧台上几个酒杯或高或矮地站立着，一只透明的鸡尾酒杯中仍有半杯的液体……

　　只是，一个人都没有，一切都是如此寂静，连灰尘也是安静的飘起、落下……这种气氛下，连我们四处挥舞的光柱似乎都显得太过粗鲁。好像一场盛宴因某种突发的意外而忽然中断，宾客匆匆离席，主人来不及收拾桌上的残肴剩酒，喧闹繁华的气氛也来不及被带走，而被封存在这个空间中。

　　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2）

　　好像感受到森森的鬼气，我的脊背从底部一路发凉，我愣怔在现场，体会当时大家匆匆离去的场景。此时，阿强居然不见了，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几乎也想和那些人一样拔脚狂奔。

　　“包，这里住着人！”阿强挥舞着手电筒从另一个门口跑进来，他的出现让我既惊又喜。来不及怪他乱跑，我随着他到了旁边较小的房间，是厕所。令人意外地，厕所倒算干净，情况有点诡异，难道有人利用这间厕所吗？是流浪汉？还是毒贩？逃犯？

　　在令人战栗的诡谲气氛中，我匆匆地按下快门，为这神秘的废弃屋留下第一次纪录。我们匆匆地离开，急忙回到户外温暖的阳光下。

　　后来，我们又回到这栋废房几次，陆续探索了荒废的后院及边间的房屋，但再也比不上第一次惊悚逼人了。直到后来，我们发觉警察又重新贴上新的封条，大概他们也发觉有人闯入，我们才停止潜入废墟的行动。

　　对于这个只能以震撼二字形容的经验，就像被蒙上了双眼在校园取景摄影一样，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完全改变了我对事物的感知能力。

　　除了APRIL外，老教授WALTER先生对我的启发又是另一种。按照中国人的说法，APRIL偏向于“身教”，老先生则偏向于“言教”。

　　WALTER老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对我们这些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开口闭口就是“孩子”。他是犹太裔，即使年事已高，依然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而他教授的是“艺术史简介”，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一堂课之一。

　　WALTER老先生并不是一本正经地向学生介绍艺术史，他偏向介绍“艺术八卦史”。一讲起名画家、名雕塑家的八卦小故事及野史传说，他就滔滔不绝。例如，米开朗基罗之所以能够将男性人体肌肉的线条表现得流畅而有力，据说和他同性恋的身份有密切的关系；而名垂千古的达·芬奇，不但也是同性恋，还是秘密会社的重要人物，等等。他不但教了我们艺术是什么，而且，还使学习的过程变得趣味盎然。

　　在他所教授的课程中，最令我震惊不已，并且影响我一生的一句话就是：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

　　他说，从艺术史上可以看到，许多所谓“怀才不遇”的艺术大师，事实上并不像世人所认为的是一辈子潦倒、默默无名而含愤去世。他们往往在世时就是许多人公认、推崇的艺术家。例如穷困潦倒、割耳示爱的艺术大师梵高，在生前就已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作品受到一些收藏者的喜爱，已受到广泛的关注。

　　事情的真相是，这些名垂青史的伟大艺术家，有人确实很辛苦，但真正有才能的人，还是能够撑出一片天，而缺乏才能的人始终撑不出来。“如果你是真正有才华的艺术家，”老先生两眼放光，以坚决的语气强调，“你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这句话也许正是我想要听的话，对我起了很大的作用，成为支撑我看事情的重要观念，因韦─它很公平。

　　对我而言，“你有才华，你就会出头”即意味着我所要担心的事情，主要就是自己有没有才华。即使当时我并不确定，但我依然相信，每个人只要努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自然就会培养出才华。至于“有才华会不会出头？”“有才华的人是否会被小人阴谋陷害？”等问题，我都无须操心。

　　我只要努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了。

　　事情变得很简单，我努力，我有才华，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喜欢这种简单而合理的逻辑，我相信这样的因果，如果游戏规则是这样，我愿意拼下去。这句话能够支撑我做所有的事情，做所有的决定，能让我敲所有必须要敲的门而不害怕，我会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毕业多年后，我的社会经验丰富许多，我也看到这句话在现实生活中一再被实践。再回来细细品味老先生的话，不由庆幸当年他告诉我这句话，而我也单纯地相信，因为他讲的就是事实—真正有才华的人，绝对不会被埋没！在演艺界、音乐界，这些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例如全美最热门的歌手小甜甜布兰妮，她在少女时代因获得到迪士尼举办的歌橙赛第二名而崛起，该比赛一向被视为成为明星的跳板。接着，她转往纽约发展，在百老汇剧场演出，结果未能成功。于是，她离开纽约，返回家乡。但刷未就此被埋没，有经验的经纪人依然觉得她是可造之材，将她发掘出来，制作唱片，结果一炮而红。而一同参加迪士尼歌橙赛的第一名，也就是现在广受欢迎的男歌手贾斯汀。

　　小甜甜和贾斯汀都以成绩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其实，细细追查一些大明星、大作家、大画家、名歌手、大富豪……的发迹经过，通常你可以得到同样的结论—这些人绝不仅只有两把刷子，他们不是普通人，而且他们都很努力。

　　多年的工作经验也让我知道，不管在哪行哪业，你在业界常听到的那一两个顶尖好手的名字，通常他们就是有那么好，就是有那么棒。

　　有才华的人免不了会经历一些挫折，但他们只要能等到适当的机会，马上就能一鸣惊人，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来的。而一些常常自称或表现出“怀才不遇”或“时运不佳”姿态的人，可能真的是不够好，或在某一个环节中有所缺憾，或才能有限，或努力不够，或牺牲不足。总之，都有其不足的一面。

　　多年之后，我依然相信—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

　　没有这样的事情！

　　别怕做白饭上的黑芝麻

　　“平面设计是让信息清楚的传达出去，

　　而广告是用概念和策略将商品卖掉。”

　　英文称那种大家庭中的捣蛋分子、不肖分子为“黑羊”（BLACK SHEEP）。设想一大群雪白的羊群中出现一只黑羊的画面，就像是白饭上的一粒黑芝麻。

　　我就是那一粒黑芝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将“要和别人不一样”内化得太成功，还是天生叛逆，爱唱反调。我不但在作品的表现上常常想要独树一帜，与众不同，甚至在概念上都常常异想天开。例如，我对广告的情有独钟，就和大部分同学的品味有所差异。

　　在罗德岛设计学院时，我最有兴趣、最想要学的，就是广告设计和如何将设计应用在商业上的实际用途。因此，在学校里，我喜欢将各种与商业、广告、设计相关的问题提出来，向老师请教；或是在课堂中提问，希望能和同学相互讨论、切磋。

　　但是，有关“广告”的话题，在罗德岛设计学院却不太受到欢迎。事实上，大概每四个师生当中，就有三位认为，平面设计和广告并无重要的交集。大家普遍的看法是，广告太商业化，广告设计几乎全都是粗制滥造，没有格调。

　　这得回头来解释一下本校对于设计的理念。基本上，这所拥有古老优良传统的学校注重的平面设计是“纯”设计。以一份平面稿的设计为例，除了图片、照片摆放的位置外，标题及内文的大小、字体、间距，整体版面的编排、平衡、留白……总之，就是要做到漂亮、完美，让信息清楚地传达出去，让读者赏心悦目。

　　一名专业的平面设计人员，要有一眼就看出版面上字体选择是否正确、大小是否适当，以及间距是否理想的能力。因此，注重正统专业训练的本校师生，对于报纸、杂志上广告充斥的种种字体、排版、留白等错误，基本上都觉得，这些广告都不够漂亮，“有内容，但是太丑”是普遍的看法。

　　被他们认为“没格调”的广告人，也不甘示弱，反讽平面设计人是“没概念”、“只是平面的橱窗设计师”而已，根本不会影响对商品的销售及行销。

　　在美国，这两种人的看法南辕北辙，虽然都有批评过火之嫌，但其中或多或少有其真实成分。对平面设计师来说，他们很少会受到销售及行销策略的挑战，他们的主要责任就是将设计工作做得美美的。

　　他们也对广告人的“没概念”说法嗤之以鼻，完全不承认广告人的说法。他们当然有他们的“概念”，只是和广告人的概念不一样罢了。

　　在我日后接触的众多广告人中，他们却显得对于平面设计的吹毛求疵十分不屑。因为他们认为，这种认真其实对广告的效果影响不大。“广告的效果怎么会因为用字的字体不同而有差异？重要的是广告里面的信息！”

　　广告的信息，就是广告策略的重点，也是广告人认为广告所以奏效，广告可以卖钱的地方。而这些概念和策略，是来自于广告人的创意。

　　这两者的说法似乎都有些道理，但都不足以抹煞对方的贡献。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不能将富含意义的广告也做得漂漂亮亮？” “为什么一张美美的广告稿不能也有清楚的行销策略？”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忽然发觉，广告和设计之间的这条裂缝，好像正是自己能够好好发挥的地方。

　　有趣的是，我在罗德岛设计学院时，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在讲究学术的校园，公宽露自己对广告的喜爱及对设计应用在商业上的兴趣。后来，我又进入也是美国首屈一指的设计学院─位于洛杉矶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 COLLEGE OF DESIGN，ART CENTER）攻读硕士学位时，在非常实际、重视商业用途的学习环境中，我却开始讲究平面设计和广告的纯粹性及理论。

　　这就像我从休斯顿到了罗德岛，在一片新英格兰风味的环境中，我有意地保持一种来自现代大都市孩子的调调儿；而当我到了美国西岸的大都会如洛杉矶、旧金山时，却又有意无意地显露出经过美国东岸人文风格洗礼的样子。

　　不管是黑羊、黑芝麻……都只不过是一种保护色。

　　敲响第一下门的方法

　　“再多的失败，只是没有淹死，

　　不管姿势多难看，你还是会抵达对岸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以关系开始，以关系结束。许多事情靠着关系就可以解决，问题是，如果你没有这种关系呢？

　　有一个有名的“六度分离”理论，指的是任何两个不相干的人，都可以经由六个人的联结而有某种“关系”。话虽如此，但两个人当中如果连和对方沟通、交流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产生任何的关系？

　　而当你真的很需要这种“关系”以求生存时，我觉得，不妨假造一个。当然，这是在不会造成别人伤害或违法的前提下。

　　我并不是指去假造一个关系进行诈欺活动，而是像那种“某某人和我很熟”、“谁谁谁是我的朋友”之类无伤大雅的吹牛或外交辞令，以求获得第一次的接触机会。在急着找工作时，我就吹过这样的牛。因为，我不甘心认命做输家，也不想沉没在游泳池的下面。

　　在找工作时，打电话到我想要应聘的公司，最常听到的话就是：“他不在！”“他在开会！”“他出差！”基本上，要想越过由总机小姐或是秘书筑起的马奇诺防线，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而在这道防线上创造突破口的可能，就是靠“关系”来敲开这道又冷又硬的门户。

　　如果没有一点关系，包括某人的介绍或推荐，根本不会有人接你的电话。当然，这样的运作有其道理，如果每一通电话都得接，哪来的时间做事。

　　但是，对于一个初出茅庐，既无背景，也无关系可动用的年轻人来说，打通第一个电话是最重要的。如果连第一块敲门砖都无法敲开门，其他就更不用说了。不管使用什么方法，总之，一定要让那个关键性的人来接电话。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勇气了。我自己曾这样尝试过许多次。

　　我打电话到有兴趣应征的公司，“您好！我找ＸＸＸ。”

　　“他不在！”（这是必然的答复之一，其他还有“在开会”、“不在座位上”、“请假”、“出差了”等。）

　　“他不在？他何时会在？”（此时绝不能放弃，循线追问下去。）

　　“不知道！”（这也是最常听到的回答之一，这时，不要让这句话击倒你。）

　　“请您告诉他，我是ＸＸＸ，某某人介绍我来找他的，某某人说我有一些作品一定要让他看看；而且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虽然可能只是某某人随口说说，让我试试机会，且并没有特别推举，而我也不是马上就要上飞机……重点是让对方确知你很重要，你很优秀，而你马上就得离去了，如果秘书轻易放弃，可能会让她惹上麻烦。）

　　“请等一下！”对方电话静默了一下，又有了声音，“我帮你转过去……”叮咚！第一块敲门砖敲响了门。你很幸运，因为现在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来当面销售你自己，并且可能因而得到面谈的机会，以及你想要的工作。

　　当然，即使缠斗半天，还是会有失败的情况，但总比试都不试就放弃要好。反正试一下也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累积经验。我的经验，就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中累积下来的。

　　记得在一部主题为电话行销金融诈骗术的好莱坞电影中，有一幕令我印象深刻：一心想成为超级营业员的股市菜鸟在接受了如魔鬼般的训练后，有一天早上在家接到推销报纸的电话。才听两三句，他就受不了了，批评对方：“你这样电话推销根本不行，你应该……”并且开始传授对方电话推销的技巧。这部电影令我拍案叫绝，因为我可以感同身受。

　　电话已是现代人使用最多、最便利的沟通媒介，如果不能善加利用，等于放弃手中威力强大的武器，束手就缚。如果不知道如何利用电话来推销自己，不妨学习那些有办法让你在电话中买下不必要商品及服务的专业电话行销人员。

　　当然，在整件事中，最重要的是找到有一位具有媒介作用的“关键人物”，他可能是师长、同学、朋友、同事、亲友、某方面的权威人士、酒吧中谈得来的陌生人……总之，就是能够替你拉第一条线的人。这个人太重要了，就像化学品中的触媒，如果你能替自己找到一位这样的人，你就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在我的求职过程中，因为我的家庭和设计界素无渊源，我的第一位关键人物通常都是学校的师长和同学。如果对方是素昧平生的名人、权廷学者、专家……也可以想办法从有关联的组织或机构取得对方的联络方法。当然，当你不再是菜鸟，并且累积了一些知名度或名气后，事情就会容易得多。

　　总之，不管是求职、面谈或谈事情，在此过程中，最重要就是要敲响第一下门。而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勇气，要有勇气去面对可能的冷漠及失败，甚至，如果牛皮被戳破了，还得去承受可能发生的难堪局面。

　　但是，永远不要放弃。

　　就像我曾说过的“游泳池理论”，再多的失败与挫折，只要没有被淹死，及时学会游泳，不管姿势多难看，你终究会抵达对岸。

　　鸭肉与吸血鬼

　　“想创意如果太逻辑化，是想不出好东西的，

　　而观众也不会对你有印象。”

　　教授进阶广告学的老师马克·范斯基（MARK FENSKE）大踏步地走进教室，把手上的书往讲台上一放，说：“赶快，30分钟，给我做一个鸭肉的广告！”这已不是马克的第一次“突袭”，大家毫不惊奇，迅速拿出大笔记本，“刷！刷！刷”地就埋头写起“鸭肉”的广告词来。

　　ART CENTER的研究生可以自己挑课选修。初进ART CENTER时，我修了一位华裔杨老师（ROLAND YOUNG）的初阶广告学课程，获益良多。这门课教授所有有关广告这门学问的基础，教会我们什么是广告、怎么看广告，以及怎么去想广告。

　　若说杨老师的教学风格如和风细雨，那马克就像是狂风暴雨了。除了我的妻子IVEE外，我从来没有见谷马克更有创意的人，他对东西、事情的看法，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的创意，像一根棒槌猛敲着大鼓，“咚！咚！咚！”地把声音灌入脑中。即使鼓声停下来，脑子里还是一下又一下的鼓声。

　　而他最可怕的一招就是“突袭”，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要学生发挥创意，拟好一个广告的文案。像“鸭肉”，就是一个他用来激发创意，而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

　　记得有一次，他将同学写好的“鸭肉”广告文案一张一张抽起来看，“不好！”、“没有创意”、“你在写什么？”……随手将一张一张的广告文案撕掉。这真是一个残忍而可怕的景象，被污辱的同学们苦着脸坐在椅子上，大家一副又想咬人又想哭的表情。

　　“要想写出有创意的广告文案，有一个秘诀！”将所有学生的作业全部撕掉后，马克反而心平气和地教起“发挥创意的秘诀”，大家赶快竖耳倾听。

　　“你们先拿一大张纸，”他顿了顿，看学生们纷纷依言拿出一张纸，然后说，“将你们所有想到与‘鸭肉’无关的词统统写出来，一直写到你再也想不出来为止。”大家开始埋头在纸上奋笔疾书。

　　乱写！那还不简单，虽然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大家开始乱写起来。而马克此时面带笑容地看着大家忙成一团。

　　“不错！不错！”他手里拿着其中一位学生乱写的纸张。“**？很好！”他转向写出“**”一词的学生说，“你可不可以把‘鸭肉’和‘**’连在一起？”

　　“你们以前所想到和‘鸭肉’有关的词句，都是社会和学校教育中对‘鸭肉’形成的现成印象—可口、柔软、浓郁……合乎逻辑，但是，没有创意！”

　　他用很严肃的语气说：“搞创意，人不能太逻辑，逻辑想不出好东西,”他用手指在空气中虚画了一个方框框，“你们要跳出这个逻辑框框的限制。”

　　“乱写”居然是突破自我设限的障碍，激发灵感及创意的方法！逻辑反而太顺理成章而显得无趣！脑袋似乎有“轰！”的一声，就像武侠小说上的任督二脉忽然贯通，平添了一甲子功力。

　　他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大圆圈，在一个圆圈中写下“鸭肉”，在另一个圆圈中写下“**”，停下笔，问：“鸭肉和**会有什么关联？”

　　我的脑中马上就浮起淋漓尽致、缠绵、温柔、余韵悠长的**画面。嗯！和吃鸭肉的经验连在一起……两种影像和经验的重叠，在脑中有如走马灯般地相互追逐。突然领会了发挥创意的诀窍，我几乎兴奋地要大叫出来。咦？这感觉好像也和“**”可以连得起来喔！

　　马克另一个经典的举例教学，是要学生将所有对“吸血鬼”和“保险公司”两个主题的广告形容词全部写下来，然后，他要求我们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如何把用来描写吸血鬼的词句，换成对保险公司保单的形容交换？”“你的保险经纪人如何像吸血鬼一样‘永生不灭’地服务你？”

　　这样的教学法简直就是在玩游戏！“吸血得永生，也是一种保险”、“保险公司像吸血鬼，日夜为您赚钱不休息”……之类的妙句源源而出，让大家大呼过瘾。这些都是应用正常的逻辑思考想不出来的好东西。

　　马克把广告变得更有趣，更好玩了。唯一的后遗症就是，我每一次看到保险公司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吸血鬼。

　　而为了随时做类似的练习，他要我们每人都准备一个大烤的笔记本，要我们随时可以去想，去画，去做乱写和乱画的创意练习。

　　记得有一次，我们试着以星巴克咖啡为对象，设计广告及文案。不爱喝咖啡的我脑袋暂时卡住了，真的是想不出来。马克走到我手边，抓着我的手，在作业本上画了两个大圆圈，问我：“你看这像什么？”

　　我看了看，不就两个圆圈，能像什么？但我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像两个游泳池。”

　　听了我的胡言乱语后，他两眼放光，说：“对，那为什么要有两个游泳池？”我好像也受到了一点启发地回答：“一个是冷水，一个是温水。”

　　“很好，那这跟星巴克咖啡会有什么关系？”他的话才一讲完，我的灵感顿如泉涌，“一个是冰咖啡，一个是热咖啡”、“可以在热咖啡里游泳，也可以在冰咖啡里游泳”、“可以热的时候喝，也可以冷的时候喝”……

　　他笑着点点头，说：“包，你懂了！不要坐下来空想，要以行动回应信息。”

　　雪犬领队看到的风景

　　“做第一只雪橇犬最容易受伤，

　　但是它也可以看到最远最美的地平线。”

　　你知不知道，第一只领队的雪犬看到的风景有何不同?

　　如果你常看如《国家地理杂志》或“DISCOVERY”频道，大概已经知道雪犬（通常就是爱斯基摩犬）是什么，雪犬就是极地爱斯基摩人交通工具的主要动力。一群犬拉着雪橇，上面载着人和货物，在白茫茫的天地间疾驶狂奔。

　　几部以极地生活纬景的好莱坞电影，大概也都知道雪犬的魅力，常常拿雪犬当做电影的主角之一。

　　但我对雪犬的深一层认识，却是来自于ART CENTER毕业典礼上的一个演讲。演讲人是校长，他一开始就提到雪犬。

　　他说，爱斯基摩拉雪橇的犬队通常有九只犬，前面一只领头犬，后面八只跟着领头犬跑。他说：“你们知道吗？领头犬担负的工作，最辛苦、最危险，它是一个犬队中最容易跌倒、最容易受到伤害，也是吃到最多风沙冰雪的一只。”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但是，它也是看到最远、最美丽的风景，呼吸到最新鲜空气的犬，后面八只犬中的任何一只，都无法领受到它所呼吸到的清新空气，无法看到它眼中所看到的美丽风景……”

　　他问：“你愿意当一只领头的雪犬吗？你愿意尝它所尝的风沙之苦，只是为了去看它所能看到的风景吗？”当然，他的意思是勉励大家去做一个领导者。

　　但这个问题，让我悚然一惊，自问：“我愿意当一只领头的雪犬吗？去吃那些苦，只是为了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多年来我一直鼓励自己，只要一有机会，就去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事情。虽然，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不免被欺骗、被误导、被利用、被打压……但是，我相信，我所看到的种种风景，打到脸上的冰雪风寒，绝对不是跟在后面的犬群所能领略到的。

　　我所看到的风景和视野，让我觉得，我所付出的全部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是我从雪犬领队身上学到的东西。

　　和最好的人一起工作

　　“做事就像参加奥运比赛，

　　各方面条件越优秀的团队。越有可能赢得比赛。”

　　有一次，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的老板DAN WIEDEN找我去，问我：“包，我要到ART CENTER演讲，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建议？”

　　DAN预定的讲题是《一个人如何一直有创意》。我几乎不假思索，就说出我的答案：“天真。”因为天真，没那么世俗，所以能一直保持好奇心，所以看任何事情都像没看过一样，而创意就从其中源源而生。

　　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是，我多年来就是靠着“天真”，才能一路头破血流而不回头，才能坚持到底不放弃。我是靠着“天真”才撑到现在，“天真”是我胜过很多人的地方。

　　DAN在演讲中讲得更好。他说：“像孩子一样，永远不要长大，因为孩子最有创意！”

　　其实，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的工作也时常表现出其“天真”的一面。有一次，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替耐克的做的广告就大胆引用了大量的孩童涂鸦，这在当时的广告界中仍属创举。

　　当然，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敢这么做，也不是真像小孩子一样想做就做，肆无忌惮。在创意的背后，主要是专业的手在支撑着创意，使如孩童般的创意能够有专业而精彩的呈现。

　　“与最好的专业人才一起工作”是我在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学到的另一个宝贵经验。

　　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的用人不限地域，向来都是和世界上最好的团队、最好的专业人士合作。这些人包罗万象，包括了导演、摄影师、广告明星、设计师、印刷专家……他们的价码几乎都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价格，但是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毫不手软。原因很简单：和最好的人合作，你的东西才会更好。

　　由于这些一流专业人才的参与，也使得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敢更放手做更有创意的大胆尝试。例如，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就曾邀请向来不做广告设计而有“平面设计之父”之称的大卫·卡森（DAVID CARSON）出手。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的做法是将两个广告文案丢给卡森，任由卡森发挥创意，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完全不插手，他们完全信任卡森的专业能力。

　　他们除了和像卡森这种大师级的专业人士合作外，也会大胆地和一些新人合作，包括前面所提过的涂鸦小学生、发明篮球舞的芝加哥业余篮球好手，甚至像我这样一个菜鸟设计师。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后面有很专业的制作团队在把关。

　　我们并非无所不知，但我们必须知道所有不同领域的顶尖专家。这些专家常常可以让成果超出我们的预期，有更好的成绩。

　　这就像参加奥林匹克比赛一样，不但要有最好的运动员，还要有最好的教练、装备及器材，然后你赢得这场世界竞赛的机会才比较大。

　　和这些顶尖的人配合后，最大的好处是你知道如何和他们相处及如何共事工作。总之，除了“专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诚实”，真实地反映所有问题及想法，以专业的态度进行沟通后，找出最佳的共事方法。

　　在李奥贝纳及维凯普（W&K）负责耐克广告这段时间所学到的经验，成为我日后专业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资源，我不再担心未来是否能够掌控类似的情况，因为和最专业的高手合作后，我也为自己设下了标杆。

　　THINK BIGGER

　　“再小的案子，也绝对不要自以为是浪费时间，

　　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一个盛大的回报。”

　　创立公司后，我才真正成熟起来。不成熟不行，公司最多时有15名员工，时间一到，就要发薪水、奖金、付房租……还有我不断会花钱的怪点子。虽然银行的存款数目好像越来越多，但是能放心敢用的钱反而越来越少。

　　责任使人成长，压力令人成熟，好像是不变的道理。

　　在公司经营的过程中，我心中常常涌起对JOHN JAY的感激之情，是他教会了我如何看到一件小事情可能发展出来的大远景，以及一个小工作如何挖深成为一个大案子的能力。

　　设计公司商标（LOGO）是设计公司最常接的工作之一。每次我们接到设计 LOGO 的案子，我都会要求负责的同事，必须先仔细研究这个公司的定位及经营哲学，深刻了解这个公司后，才开始动手设计。

　　即使客户只委托我们做单一物品的商标设计，如T恤上的商标等，我也会要求同事思考所有可能用到商标的地方，例如信封、名片、包装……都要全部想清楚，并且全部都设计出来。即使客户只付给我一个商标的钱。

　　同事曾问我：“为什么一个商标要费这么大的工夫？”我了解他的疑惑，坊间设计一个商标的价格，最便宜的只要2500元台币。而以我们花的工夫，可能十倍都不止。这样做，怎么划得来？

　　这样做，有其必然性，也有一点“赌”的成分。做一个公司或企业的商标，本来就是要了解一个公司，思考这个公司代表的价值，才能设计出符合此公司或企业的商标。如果没经过“思考”的过程，仅从图库中调出几个图案拼拼凑凑，这个商标和企业是两回事，一点价值都没有。

　　在商标设计中，最难的就是“想”，等想清楚后，把设计做出来就简单了。既然商标做出来了，当然在全部可能用到的媒介上的设计都一并做了。不过，我们还是只向客户收一个商标的钱。

　　“赌”的部分则是—客户会不会把以后的设计案也一并交给我们。根据我们的经验，成功的几率约为10%，而90%是做白工。即使如此也很好，这是很好的训练，我们得到练习的机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样不断的练兵，总有一天，我们得到大案子时，大家就知道怎么去做了。

　　设计陶的“今天没回家”MTV的机会就是这样“落”在我们身上的。

　　当初唱片公司找到我们时，只是要做一个设计和编排版面的小案子。经验丰富的唱片公司早就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包括照片、文案……我们只要“排好”就行。

　　我仔细将这个案子想了想，觉得这样就处理完这个案子很可惜。于是，我向唱片公司提议：“我帮你们用动画拍一支 MTV如何？绝对不多花你们一毛钱。”唱片公司在大牌歌手出唱片时，都有拍MTV的预算。只要不用他们多花钱，事情就比较好谈了。

　　接着我又提出了找国际知名的、曾经替李维斯（LEVI’S）牛仔裤画插画的英国插画家鲁宾逊（CRAG ROBINSON）执笔的点子。鲁宾逊以使用电脑像素（PIXEL）作画而知名。唱片公司考虑到不花钱还有特别效果，就一口答应了。于是，就有了风格独具、国内首见的以电脑像素制作的陶“今天没回家”的MTV。

　　外国名插画家开出的价码虽然比不上名摄影家或名画家，但也不便宜，我们赚不到什么钱。于是，我灵机一动，想到用周边商品赚钱的途径。征得唱片公司和陶本人的同意及授权后，我自掏腰包，选了动画中的几个角色来印T恤、帽子、文具等周边商品，并通过7-11连锁便利店的渠道贩售。

　　结果是三赢—唱片公司和陶有了一个风格独具的作品，销售量令他们满意；插画家为多了个市场而开心；而我们，在唱片公司的强力宣传下，周边商品销量不错，更重要的是我们因此而在国际插画界打下口碑，开启了我们以后和国际插画家的一连串合作契机。而且，我们也趁此次机会了解了如何与零售渠道商7-11便利店合作，以及在此后发行“创意双周报”时的再度合作。

　　而这一切，都是从设计唱片的小案子开始。

　　在陶之前，另一个使我们公司打响名号的是周蕙的唱片。当唱片公司要我们为第一次出唱片的周蕙设计CD封面时，创意总监李亚明也曾为了替周蕙找一个全新的包装方法而伤透脑筋。

　　我想起我在日本时曾买了一本插画书，书本封面人物的角色造型和周蕙颇为神似，建议不妨作为参考。我拿书给李亚明看，他也同意，我于是提议：“我们找外国人来画吧！”经过接触，这位插画家的价格很贵。为了促成此事，我也提出以MTV拍摄费加上CD封面设计费来制作动画MTV和造型设计的方案。同样，唱片公司在不用多花钱的原则下欣然同意。

　　结果，周蕙第一张专辑的推出即引起广泛的注意，唱片大卖。我们这家小公司也赢得了许多人的另眼看待。

　　而这些，都源自于我身体力行以及JOHN教给我的“THINK BIGGER”原则，即将小案子挖深、挖大。因此，我也告诉年轻的同事：“绝对不要以为这是浪费时间，有一天，你会得到较大的回馈！”

　　真正的成功尚未降临

　　后记

　　《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在台湾出版转眼已经6年了，我也44岁了。所谓“四十不惑”，我认为的确如此，现在的我，正走在人生最好的时间点去看待许多事情。既然有机会能够将本书重新出版，我想要借此将自己从事创意产业10多年的经验，写成新的一章，与读者分享。

　　以2010年为界做回顾，我认为整个中国地区其实都具有很好的条件去发展创意产业。首先，中国的内需市场够大，足以支撑品牌的发展。其次，金融危机促使所有OEM（贴牌加工）工厂在出口方面都面临巨大危机，当廉价劳动力在国际市场得到的利润已经低于3%时，就必须思索转型，而经营自有品牌往往可以获取30%的利润。如何从3%成长到30%，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我过去10年来“想做就做”了许多事情，开创了许多不同的商业模式，也包括做孕妇装品牌。出版杂志，在北京、上海陆续成立了分公司。这中间我们也做了无数商业项目，其中包括博物馆、艺术品、超市……包氏国际一直在尝试新的东西。

　　这些经验累积下来，我对创意产业有了几个感想。

　　OEM工厂一定要从现在起开始自创品牌。大家必须要学习与设计师合作，用营销和渠道把商品转化为有市场的产品，30%利润并不难。这才是未来。

　　创意公司的未来是什么？10年的创意生涯让我有了一个很重要的觉醒。房地产业者投资房地产也建议大众买房子，财经从业人员自己做股票同时也要你买股票，但是设计和广告产业却没有花钱去创造自己的品牌。现有设计、广告的品牌是建立在顾问服务的提供上，然而，在网络蓬勃发展的今天，这项服务的功能性已被取代，一个营销专业顾问感觉上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一个70亿产值的企业如果拿出7亿去做营销，那么广告公司能赚的永远就只有那7亿，前途永远有限。“我们有没有可能比客户更有钱？”这是我一直以来关注的主题。

　　所以，在未来，设计和广告产业同样必须开始有自己的商品，首先要知道“市场需要什么”，其次要懂得“成本”、“定价”、“渠道”，最后“制造”、“管理”、“营销”、“库存”、“服务”，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要亲自去了解。

　　以做杂志来说，要做什么杂志、怎么做、由谁来做比较便宜、在哪里卖、卖给谁看、如何让更多人知道怎么去生存、经营、处理卖不掉的过期刊物，我才明白在创意以外，还有80%的事情是我以前在广告公司做设计服务的时候不曾知道的。

　　因此，我建议创意人要尽力尝试去做这其它80%的事情，不要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而要去尝试做出影响大众的事情。所以，你永远不会取笑客户幼稚、不敢冒险，因为你会了解到客户必须面对的问题远远多过于创意和设计。对创意人来说，前途存在于放下自己的身段、定位，甚至是专业，因为那是你本来就会的，在这个年代，那不过是起跑点而已。当你真正要进场比赛，就会发现还有很多有待准备的。这也是包氏国际10年来最珍贵的体验。

　　即使去做原本不会的那80%的事情，属于创作人的快感也不会消失，在整个过程中仍旧需要有创意、摄影和好文字去催化，而你还多了许多生活技巧。所以作为创意人最大的挑战，在于放弃创意人的身份，成为全方位的创意生意人。另一方面，作为生意人需要学习创意，而不是单纯找个创意公司。这就好比进了修车厂给车换机油却不真正明白机油换了有什么作用。一般企业去咨询创意公司时，其实真的不知道你会什么，有时他任你宰割，有时他会干扰你的工作过程。同样的，如果我和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一起打篮球，最后也不会得到冠军，因为我连传球都不会。客户时常希望创意端变出奇迹，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需要的是团队合作，知己炙才能百战百胜。

　　最好的例子是北京的“鸟巢”，这个案例中最值得佩服的，不是设计团队，不是执行团队，真正值得佩服的是评审团队，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眼光，并且对设计有相当了解和尊敬。这同时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时常在台北看见国际大师毕生最丑的建筑案例，因为没有正确的语言，无法沟通，就不能呈现最好的作品。

　　OEM一定要转向发展品牌，创意人也要开始做品牌，这是我10年所得出的感想。

　　我始终相信“十个生意七个亏、两个打平、一个赚”，而我一直在尝试创新，我真的还没有赚到，但是我会赚到，我会做出具有竞争力、影响力，同时还能够改变世界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