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的人更注重家的温暖
这个人就是石头哥。在我的印象中,他真正参与的只有一次,那是一个下雨的晚上,他没有在大家的喧闹中说太多话,但那也是他第一次,单独跟我说了那么多。
那时候《职来职往》刚开播几个月,他对我说:响,这是个好节目,而且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势头会越来越好。如果说这档节目是列带着年轻人去往幸福的列车,你,就是这列车的车头,我们是一节节的车厢,你拉着我们往前走,我们迎着年轻人上车。
我觉得他太抬举我了,笑着回应:你们是车厢不假,我顶多是这列火车的乘务员,我是做服务工作的。
他没搭我的腔,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把你听到的和看到的写成一本书,因为一档节目的生命毕竟是有限的,但是文字却能保存很久,哪天我们不站在那儿了,年轻人也能有些正确的指引。
这就是杨石头,一个永远心忧他人、未雨绸缪的男人,一块永远被误读的硬石头。
经常看《职来职往》的观众朋友,都会记得智立方的董事长杨石头,都会想起他睿智的小眼睛、合体的西装、胸前的红五星、出口成章的语录和让人担忧的强直性脊椎炎。
的确,他就是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老男人”,一个也会落泪的“老愤青”。初次看他,觉得这个大叔般的男人,是那么的有才华;看多了,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挺会装的;但真正了解杨石头更多一点,会发现他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你若能把一个故事编得稍微像那么回事儿,他就感动得和你一起一把鼻涕一把泪。
有次我问他,为什么大家聚的时候总不见他,怎么这么不合群儿?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是笑笑再回答,他沉默了几秒钟,压低了声音说:每次你们聚的时候我都不太敢说话,大家都差不多的身份,可你们都好年轻啊,我比你们大十几岁,坐在你们身边,我感到好自卑。
他的经历,让他时刻和荣耀与自卑同行,他傲慢或许是源于他的自卑,他谦逊反而是因为他曾经站到过的风光。
电梯停在7楼,门打开了,电梯间的走廊不大,右边有一间小玻璃房子,是吸烟室,烟雾还有点儿缭绕,像是有人刚刚在这里结束思考。左边进门处有一块儿挺大的黑板,走近一看,吓我一跳:“欢迎响哥莅临指导!”是用彩色粉笔板书的,旁边还用其他颜色的粉笔字装饰着各种意境。
这、这也太隆重了吧,我心想着。
一抬头,石头哥按照我们事先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智立方的门口,热情地把我招呼进去。果然是一家贩卖智慧的公司,前台简简单单,但休息区布置得很舒适,想来是客户络绎不绝,不能怠慢。休息区紧挨着一个立方体的大玻璃房子,是个会议室。
应该有此用意,在一个真正的立方体中,智力激荡,这是简意。让智慧的触觉,全方位各角度地延伸,让创意填满整个想象的空间,或许才是这个图腾般的追求。我看得有些呆。
“响哥,先认识认识我们的伙伴?”
石头哥把我引到他们的办公区域,很宽阔的大开间,每个员工各司其位。突然,平地里站起十来个人,冲着我喊道:“响哥,欢迎你!”最前面的一个还送上一瓶饮料。
“我们都是从《职来职往》被招进智立方的,谢谢响哥。”
我瞬间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那么有意义,后来我回到节目组,也跟团队的人分享了这些瞬间。在光线、在新浪、在乐蜂网、在智立方,我把每一次的感动瞬间告诉大家,是大家一起努力成就了那些孩子的梦。
那是半年前,我刚开始筹划这本书的时候,一天下午和石头哥约好,去他的办公室,听他的故事。没想到,他的伙伴们给我来了个这么温馨的欢迎仪式。我和他坐下后,先从智立方的这班年轻战友聊起。
这是一个满是年轻人的地方,论年纪,石头在他们中间到了叔叔辈,年轻人们想出了很多好玩儿的东西,让这个家庭人情味儿十足。比如在智立方有个“守护天使”,每个员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每个月都会拥有一位守护天使(守护天使是抽签决定的),这位天使在这个月内默默地帮助自己守护的同事:在他通宵加班后,天使第二天提早悄悄地把早餐放在他的座位上;他有搞不定的工作时,天使不动声色地帮他完成。诸如此类的人性化设计还有很多,真是个有意思的集体。
我不知道这些创意的被允许,是否跟石头哥孤独的青少年时代有关。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坏孩子,学习差,又叛逆,中学逃学去练武,没学成李连杰,功课落下一大截。在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年代,他却偏科偏得一塌糊涂,语文一科常常是全年级第一,总成绩竟然是全年级倒数第二,没法再差了,因为倒数第一的同学智力有些问题。
在学校里没学明白,在校外也不老实,经常来家访的不是班主任,而是片区民警。这样的孩子,在家里也会被嫌弃。没有上学的出路,家里只能托人给安排进工厂,学着做技工,用他姐夫的话说,就算老天开眼,他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车间主任。
当工人本也是条出路,但他想不能这样过一辈子。走在路上,偶尔看见有些学生背着画板、提着颜料桶,他觉得这个挺有范儿,想要学画画,说不定以后能当个艺术家。那时候的他已经20岁了,突然蹦出个这么没谱的想法,全家人都反对,只有姐姐支持。为什么姐姐那么善解人意?那是因为,甭管他画成什么样,至少不会出去给家里惹事儿了。
接着就开始学画了,他什么基础都没有,只能去一个地儿从头开始学--少年宫。他一到教室门口,人家说,家长不让进啊,他好不容易找出学员证,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报的是初级班,从最基础的素描技法学起,班里就他一个20岁的,其他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教室的小板凳他勉强能坐下,再站起来都费劲。就这样,他开始和绘画结缘。
慢慢地学了一段时间后,他画画的技术就可以换成饭吃了,晚上学画画,白天出去打工,给人家画广告牌,“计划生育是我国基本国策”、“一家只生一个好”之类的。也不知道倒了几手的活儿,到他这儿基本上没什么钱拿,但是他很拼命,一天画十几个小时,饿了就在脚手架上啃个馒头,困了就躺上面眯会儿,睡的时候腰上系根绳子,怕摔下来。这样拼命干,一个月能有个400元的收入,好歹不用在家里吃闲饭了。
当年考不上大学,但他一直有个大学梦,揣着积攒下来的血汗钱,他要去报考四川美院。家里又有了不同的声音,觉得已经有工作、有保障了,干吗还去做那个梦?20岁的石头终于清醒了,他说这份工作只能是“保障贫困”,他要出人头地。
20多年前考四川美院真是难啊,4000人报名,只收13个。补习专业课的时候,他画了一天,课程结束后往三人合租的小屋走,看着屋里的小灯亮着,想抬脚却累得挪不动,觉得那个路好长。他咬咬牙,心想死都要死在这条路上,因为自己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必须得撑下去。
就这样连考了三年,美院都没录取他,但最后一年,他终于考进北京服装学院。新生报到的那一年,他已经23岁了。
淘金的死了,卖锹的发了
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石头就知道,自己的生存是有问题的,因为他要面子,不愿意23岁了还跟家里要钱。家里每个月会把钱打给一个亲戚,但他基本上不去拿。大学第一天报到完他就出去了,干什么?去打工。借了辆自行车,到处找活干,什么活都干,只要能给钱。
有个停车场,需要画个指示牌,他就去了。大热天的提着油漆桶,光着膀子跪在铁板上画,一个月能挣300元钱。于是,他得控制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每天绝对不能超过10元钱,经常是早饭多吃俩馒头,晚饭再吃一顿,这样午饭就可以省下了。经过食堂看到别的同学,人家问吃过了吗?他只能打肿脸说吃过了,回到寝室逮到没人的时候,使劲儿喝白开水。这就是23岁的大一新生杨石头,比起班上的同学,年龄大,充满自卑感。
因为要打工养活自己,在学校学习的时间有限,为了不落下太多功课,石头就得琢磨怎么学能事半功倍,长久下来,他学会了一套记笔记、写心得的办法。老师上课讲过的,他只记重点,晚上翻着这些重点再对着书回忆,回忆老师讲这段时的思路,再把自己的心得写出来,跟写论文似的,每天写每天写,就更容易掌握。
他说他现在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候培养起来的。他不像其他同学学习那么好、绘画基础那么好,就只能每天写心得,盯着那些个画写心得,因为他感觉,但凡手到的东西,都是心里理解的东西,每天写十几条心得,一个月就三四百条,知识点就开始积累,领悟力就越来越强。
如果你看《职来职往》会发现,石头哥被拍到时,常常在低着头写写画画,那就是他在写一些脑子里突然有的语句,他说站在台上的很多时候,写的一些话,过了很久还是会触及自己,其实写的东西不只为说给选手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听他说到令我自己心里难受的时候,我就跟他打趣,也缓解缓解自己的情绪。我说这是因为他老了,人上了年纪总会记不住事儿,我姥爷以前就喜欢没事儿记记东西,挺好,保证石头哥老了也不会健忘,呵呵。
他说真的是这样,他永远活在一个“老”的状态里,学画画比孩子们老,上大学比同学们老,老到这个年纪在任何单位,都应该是个有资历的人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进大学没多久,冒着被留校察看的风险,都要出去找工作,他要把耽误的时间给找回来。
第二学期,他去一家广告公司求职,那时他已经算是有基础了,年纪大些也敢讲话,就顺利地入职了。他被派到企划部,做企划总监助理,月薪2000元,终于能好好地养活自己了。那会儿他还在上学,为了保住这个月薪2000元的饭碗,只能瞒着公司说自己念的是在职续本,是啊,他的年龄很符合这个谎言啊。这样,他就可以灵活安排上班时间,每周有三四个半天,是可以回学校学习的。
在广告公司锻炼了半年多,他觉得自己应该也能试着做个小公司,还能经历更多的工作流程,就辞职了。从学校带上几个同学,一起开了个石头设计工作室,跑中关村什么的,求人家公司让他设计VI、包装盒,能做的就尽量做,每天到处找活儿。
现在很多同学常说,我在学校也有些社会实践经验,我在学生会做过什么什么,在校团委组织过什么什么,其实那都不是真正的社会。学校里的任何社团,出了岔子,总还有学校顶着,不会面临多么有风险的市场考验。只有把自己丢出去,才能真正得到市场实操的经验。
到了快毕业时,石头已经积累了信心,觉得自己未来找份工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他学的是装潢专业,当时面临两种选择:很火的装修行业和不太规范的广告行业。他想了想,觉得广告行业是可以把艺术和文学结合在一起的,自己要做个文化人,做广告至少能算半个文人,好,那就走广告这条路,而且,要去规范的大公司。
他给几家大的广告公司都投了简历,其中有一家是奥美。奥美通知他可以去面试,他很兴奋,因为这是一家很牛的广告公司,圈内人都曾经把奥美视为航母级别的。
他去面试,遇到了未曾想到的局面。面试官跟他说,以他的水平,很难直接进入公司,但有一个叫BF的总经理要出去自己创业了,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去。他也明白,自己已经二十六七了,没有很高的学历,英语又差,进外企大公司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那就跟有经验的人一起去创业吧,他就答应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面试官没有判断错。石头是一个散漫的人,不懂得注意细节,公司第一次开会,每个人都会作会议记录,笔的位置、电脑电源的走线都有讲究,人家都有条不紊,他却一团乱。结果他就被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批一顿。会议结束后大家走了,他一个人还留在那儿,会议室黑着灯,同事回来看见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儿,自己想静静,其实是他觉得太丢人了。从此,他逼着自己,要改掉一些习惯,要按人家的规矩来。
他把那次的经历,视为对自己的第一次磨炼,他把公司整体的生存发展,也当做自己迅速成长的同步历练,什么事儿都跟着做,什么事儿都愿意争取去尝试,去训练自己的思考能力。慢慢地,他还学着为公司着想,公司派他去上海,让他离开北京这个非常熟悉的环境,他也领命了。
北京是个老北京,上海是个大上海,他在上海战斗了六七年。从客户总监,到后来中国区的副总,他说来到上海,自己其实是走了一条浓缩的路,在专业技术和全局思考这些方面发展,自己的工作血统才开始融入这个行业,这让他更清楚,培养一个良性的思维习惯特别重要。
在上海打拼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思考,是否可以有一个新尝试。什么尝试呢?很多人去淘金,淘得着的就赚了,淘不着的就死了,可卖铁锹的都赚钱了,淘金的都得用铁锹嘛。他做的是客户总监,那是不是可以转身成为一个执行顾问?不属于任何公司,但任何公司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可以凭借多年在广告公司为客户服务的经验,做一个管理者和经营者一体化的角色,这样时间上也可以自由很多。
从2000年到2003年,他做了三年执行顾问,在这个过程中,他又有了新的提升,思考组织行为、研究如何迅速提升公司形象,这些都使他得到了新的收获,也为日后的智立方做企业品牌营销顾问开启了思路。
石头因画画进入广告公司,因规范化的教育思考公司整体形象,因接触客户又开始思考品牌经营的方式,从而变成品牌营销的顾问。这个轨迹,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个很好的提醒。其实在工作中,我们不能只是一条线思考问题,一条线只能做好眼前事,在扎实做好工作的同时也要会思考。小时候学过的一个成语,叫触类旁通,就是告诉我们,思考要像织网一样,由点及面,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优势。